第六十五话
尴尬。
现在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我和宫城之间的氛围。
暑假的最后一天，我和宫城相互触碰了至今从未触碰过的地方，听到了从没听到过的声音。话是这么说，实际也就摸了下胸而已，声音也没听到几次。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还是很尴尬。
明明只是打开了课本在写作业而已，我们却仿佛都在对对方察言观色。
「说点什么吧」
我把橡皮擦扔向一言不发的宫城。
今天是自那天以来，我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感觉气氛很微妙，让人平静不下来。
「仙台同学你倒是说些什么啊」
坐在我对面的宫城冷淡的说道，把橡皮擦扔了回来。我拿起还在轱辘轱辘旋转着的橡皮擦，擦掉本不想消去的文字。
即便暑假结束了，夏天也依旧在继续，到了九月天气也还是很热。昨天和今天都去吃了美味的冰淇淋，空调也是必要的。
现在这个房间，被保持在了合适的温度。
既没有以天气太热为理由去脱掉宫城衣服，我自己也没脱掉衣服。当然，我也没去触碰宫城的身体，更没机会去触碰。
明明都已经开学好几天了，我的脑子却还在自然而然的考虑那种事，也太不正常了。
我今天，没有和宫城做那种事。
也没有变成做那种事的氛围。
说的也是。
我们又不是能做爱的关系，怎么可能动不动就有那种氛围。
——然而为什么。
我不否认自己那个时候确实是想做那种事，对于自己内心有那种欲望也不觉得意外。毕竟谁都会有性方面的欲望，想必宫城肯定也有。所以说，想做爱这种想法并没什么稀奇的。
重点在于，我对宫城产生了那种欲望。
「干嘛，一直盯着看啊」
宫城以比平时更加冷漠的语气说道。
话语伴随着冷冰冰的视线，说实话感觉不太舒服。但声音和视线都是可以伪造的，我知道没必要去在意。然而，它们还是带着一定的重量压在了我的心上不断下沉。
「不准我看吗？」
尽量以平稳的语气问道。
「不准」
「那就，不看了」
将视线落在课本上。
给我做作业。
要是能有那种命令自己也许就不会胡思乱想了，然而宫城正在自己写作业。虽说我也不得不写作业，但还是无法集中注意力在面前的问题上。等回过神来，就已经在反复回味记忆中的宫城了。
即便能原谅这样的自己，也很难接受。
我从未想过，会那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对于宫城的欲望。
我的手上，还留有宫城胸部的触感。
紧紧的握住右手。
指甲几乎要在手心留下爪痕，然后松手。我抬起头，让橡皮擦朝宫城滚去。
「话说啊，还是让我看着宫城吧？」
「你这不已经在看了吗。干嘛特意问那种事啊」
「因为宫城说了不准看」
「那些都无所谓了，仙台同学认真做作业啊」
「要是，能让我继续看着宫城的话」
橡皮擦没有被还回来。
宫城，露出了一副明显很反感的表情。
「我刚刚说过不行了吧」
「没说不行，而是说了不准」
故意订正了一下之后，宫城便皱起了眉头。然后，带着显然有点生气的表情站起身，从书架拿了一本漫画过来。
「既然你不想写作业，那就看这个吧」
漫画被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我昨天刚买的，仙台同学还没看过」
虽然不知道她不想被我看着的理由是什么，但她的意思似乎是既然要看的话比起看她不如去看漫画。
我觉得会做出这种反应的宫城很可爱。
但是，应该没有会让人产生欲望的要素。
宫城就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普通女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去年是同班的不起眼的土气女生，现在是隔壁班的不起眼的土气女生。
不对，准确来说，虽然不起眼又土气但是比起普通还是有点差别的。普通女生是不会命令别人舔脚，更不会把别人咬出血的。
这么一想，她还真挺过分的。
而对于那种人抱有情欲的我，想必是脱落了两，三根固定住理性的螺丝。
应该，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
虽然想触碰宫城，但即便触碰了也不会变成那种情况。我如此坚信着。我不想去思考螺丝脱落的理由，也没必要知道。更何况，就算我想触碰也因为她坐的太远而做不到。
「你不看吗？」
宫城把橡皮擦扔了过来。
「下次来的时候再看」
「下次是什么时候？」
「那该由宫城来决定吧」
话是这么说，宫城说着合上了课本。但是，很快又开始哗啦哗啦的翻着课本，喃喃的说道。
「……我还以为，仙台同学今天不会来了」
无视掉对话流向的话语突然浮现在了空中。
似乎是为了打消突然出现的沉默，房间里只剩下课本翻页的声音，然后消失。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因为做了那种事」
「宫城才是，还以为你不会再叫我了」
今天，宫城叫我过来了。
对此，我还是相当意外的。
即便开学，宫城也不会来联系我。
我本来是那么想的。
「毕竟没打破规则」
持续翻着页的课本突然合上了。
仔细想想，那只能算是未遂。
又没做到最后，那就代表着没有打破不做爱的规则。虽说我也不知道女生之间的最后是指什么。
「那么，不坐在我身旁而是坐在那边的理由呢？」
注意着不让今天第一次成立的对话逃掉，我问了件有点在意的事。
宫城最近一直坐在我的身旁，都没怎么坐在对侧了。
「因为我无法信任仙台同学」
被干脆的断言道，我在心中肯定了她的话语。
我无法否认，自己不值得被信任。但是，宫城她也没拒绝我啊。虽然想这么说，但估计说出口宫城就又会回归沉默了，我便只能把话咽回去。
「做作业吧」
宫城很罕见说出那种认真的话。
然而比起填写习题的空白处，我的脑子却是一个劲的在思考关于面前的宫城的事。
第六十六话
笔在我的手指上旋转着。
宫城为了把我赶出视线一般打开了课本，让笔在纸上疾走。
我又转了一下笔。然而，这次笔从手指上落了下来，落地时发出了咔嚓的声音。但是，宫城依旧没有抬头。
「我会好好写作业的，坐这边来嘛」
嘭嘭的拍了下身旁空着的地方，呼唤着宫城。
「不去」
宫城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那，我去你那边」
「不行」
「那个，算是命令吗？」
试着询问了一句，宫城便抬起了头。
「命令」
她的语气非常强硬，让我无法行动。
既然是命令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乖乖放弃然后打开课本。
我总是被命令这个词所拯救。虽然做过好几次强行把选项推给宫城让她下命令的事，但自己同时又会拿命令当挡箭牌悄悄溜走。事实上，我就跟宫城说的一样是个胆小鬼。
正如那个时候我没有改变两人关系的勇气一般，现在也没有即便反抗宫城的话语也要到她身边去的勇气。大概，宫城也没有过来我这边的勇气。所以说，今天的我们有着一定的距离。
「仙台同学，这里我不会」
「哪里？」
被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呼唤着，我便看向宫城，只见她正用笔尖指着摊在桌子上的课本。
「这里」
「这样子看不太方便诶」
我知道宫城指着的是什么地方。
也知道是怎样的问题。
虽说倒着看课本上的数字不是什么难事，但说不定能借机让她坐我身边来。然而，宫城只是默默的把课本转向了我这边。
「宫城小气鬼」
一边在没有任何过错的课本上涂鸦一边发牢骚，然后立马将涂鸦擦掉。
「哪里小气了？」
「就是那种地方」
「别说些意义不明的话了，赶紧教我啊」
「好的好的」
我随口回了下，便看向课本。在笔记的一角写下来公式并进行说明之后，宫城就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在纸上列着数字。
那一天，要是就那样继续做下去的话。
虽然在这数日里想象了很多次那种事，但我同时也觉得那是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的东西。
虽说自己没有不交往就不能做那种事的纯洁想法，但若是做到了最后估计我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起写作业了。这么一想，真该夸奖一下数日前没有继续深入的自己。比起只有一次的身体关系，肯定还是像这样继续在这个房间学习看书更开心。
「写对了吗？」
推导出答案的宫城把脸抬了起来。
「对了」
看了眼写在笔记上的数字便如此告诉她，宫城便立马将视线移到了课本上。
「然后呢，宫城。还有什么命令？」
我想将她的注意力从课本剥离便问道，却没有得到回复。她只是一脸不高兴的沉默着。
能猜得到宫城不肯开口的理由。
若是轻率的下命令，说不定就会联想到暑假时发生的事。像是读书或者写作业这种微不足道的命令也在不知何时变成了危险的东西，要是像平时一样下命令，就会让人错觉暑假似乎还没结束。话虽如此，但如果就一个让我别过去的命令的话，不足以让我收下五千元。
已经不需要五千元了。
虽然是可以那么说。然而，若是说了那种话我也会失去来这里的理由，所以不想说。
视线的前方，宫城正在翻课本，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话语。当然，书上不可能会有她想要的答案，她依旧低着头然后低声说道。
「写完作业就给我回去」
「可以把这句话当作命令吗？」
「可以啊」
宫城说完，却又摆出一副无论从哪看都不像是“可以啊”的表情。
毕竟都和她交往那么久了。所以我知道，宫城只是因为不得不说些什么才说了那种话的。
「下别的命令吧」
「为什么仙台同学在命令我啊」
「作业而已一下就能写完了」
今天的作业不算很多。估计一小时左右就能解决了，考虑到平时回去的时间的话，实在是有点早了。
「听刚才那个命令，就行？」
虽说能预料到宫城估计会下别的命令，但还是先问一下。
「……给我，弄下头发」
宫城压低了声音，喃喃的说道。
「弄头发？」
「之前不是说过可以帮我弄头发吗」
之前，之前自己说过的话。
跟随着宫城的话语回溯着记忆，很快就找到了正在寻找的东西。期中考试结束之后，在看为了羽美奈买的杂志的时候是有说过那种话。
「你想弄什么样的？」
虽然还记得自己对宫城说了什么，但登载在杂志上的女孩子们的脸和发型都已经记不清了。
「只要你别做奇怪的事，什么都行」
「什么嘛」
「总之就是弄的好看点啊」
扔了个随意的要求过来，本人却还是一动不动。
依旧坐在对面，看着我。
「宫城，到这边来」
毕竟我又不是能让手腕伸长的超能力者，宫城要是不过来的话就连触碰她的头发都做不到。她应该也清楚这一点，却一点都没有想要起身的意思。
「你觉得这样我能碰到你的头发吗？」
虽说由我去宫城那边倒也可以，但我知道那样做的话她肯定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宫城」
我又叫了一次宫城，她便一脸不情愿的站了起来，坐在了离我身旁依旧有点距离的地方。
也不用那么警戒吧。
在心中嘟囔着什么都不会做的啦，然后从包里取出梳子。
「背，转这边来」
我稍微凑过去并拍了下宫城的肩膀，她却受惊似的抖了下身体。但即便如此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背转了过来，我触碰到比肩膀稍长的头发。这次虽然身体没有颤抖，但能从背部感觉到她的紧张。
真不好下手。
正如她所说的我不可信，宫城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警戒着我，让我也感觉有点紧张。
「头发，真漂亮啊」
随口说了句司空见惯的客套话，要是能多少缓和下这气氛就好了。不过那也是事实，清爽干净的黑发流畅的从指尖滑落下来。
但是，宫城没有回应。
我也默默的梳起头发。
果然还是想不起来杂志上的女孩子们是什么发型，而且宫城的要求又那么随便。于是我放弃了寻求记忆，也放弃了回应要求，掬起宫城的头发开始编发。
「三股辫？」
突然将背绷直伸展了一下的宫城侧着脸向我问道。
「对。你想弄别的？」
可爱的发型有很多。
从手机保存的图片里，寻找适合宫城的发型也行。但是，我依旧在编着宫城的头发。
「虽说怎样都行。……和之前在杂志上看到的不一样」
虽然说了怎样都行，但宫城似乎又并非如此的说道。
「会给你弄的很可爱的」
我不想说自己已经忘记杂志上是什么样的了。
三股辫可以长时间的触碰宫城的头发。
当然更不想说，自己是出于这种想法选择了三股辫。
「不用那么可爱也没关系」
宫城面朝着前方回道。然后，说了句「对了」。
「什么？」
「我接下来也会继续叫仙台同学过来，对你下命令」
「我知道」
「那就，到毕业为止，只要我发消息你就像平时一样来这里」
第一次明确的区分了命令的有效期。
我也正好打算在这个房间待到毕业为止。虽说自己一直认为那样是最合适的，但还是试着说出了剩余的时间。
「那就差不多还有半年？」
「对。在那之前仙台同学放学后的一部分时间是属于我的」
宫城理所当然般的说道，使原本紧张的空气稍微缓和了些，从背后透露出来的紧张也被剥去了大半。
我解开刚刚完成的三股辫，又开始重新编。
宫城没有任何抱怨的静静坐着。
沙沙的头发摸起来手感很舒服。
和宫城床上同样味道的香气让我鼻子有点发痒。仿佛被这与我和羽美奈或者麻理子她们的味道都不同的香气所吸引一般，稍微靠近了一点宫城。
「半年吗。……真短啊」
喃喃的吐出这句话。
指尖依旧在编织着头发。
「是啊」
宫城以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